几乎所有从事一线教育教学的中小学教师都在感叹，现在的孩子太娇惯、太懒惰、太脆弱、太难侍候……一句话，教书越来越难了。这也确是实情。笔者教书数载，从乡村到城市，感受尤深。教学过程中，一些孩子的行为和表现令我困惑：为什么面对激情四射的讲演无动于衷？为什么不能专心致志学习十分钟？为什么我的苦口婆心的开导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连起码的认真、规范书写都做不到……这些看似琐碎的问题常常让我迷茫困惑焦头烂额。我的职业良心不允许我对这些问题漠然置之、视而不见。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被一些老师、家长视为“问题少年”的背后，肯定藏有鲜为人知的故事或背景。每个人都有向善心理，没有谁不想活得尊严、体面一些，青少年在这方面尤为强烈。当我与苏霍姆林斯基超越时空相遇时，我的这一信念才真正得以确立和巩固。是他彻底解放了我的迷茫困惑，让我看到了教育的曙光。
苏霍姆林斯基这本《育人三部曲》(人民教育出版社1998年8月第1版)包括三部分：《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公民的诞生》、《给儿子的信》。与一般的教育论著不同，苏霍姆林斯基不搞理论术语演绎，他更注重教育的实践、实效、具体可行性。换言之，他的所有理论都贯穿在他形象而生动的叙述里、案例里。也可以说，苏霍姆林斯基把高深的理论通俗化、形象化了。例如谈到教师如何做学生思想工作时，他形象地指出：“每个孩子的内心深处都有他自己的一根弦，发出自己的音调，因此，要想让那颗心能与我的话语相呼应，就得使我自己也能和上这根弦的调门。”（《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P104）“对孩子的最细心和善意的帮助，就是既分担他的痛苦，又不去触及他内心的隐痛。”（《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P252）在谈到教学问题时，苏霍姆林斯基的话对一些片面追求智育发展的人不啻是一帖清醒剂：“教学，这只是称作教育的这朵花朵上的一片花瓣而已。教育没有主要与次要之分，如同在构成美丽花朵的诸多花瓣之中没有主要花瓣一样。教育中一切都是主要的——不论是课堂教学，还是课外对儿童多方面兴趣的发展，或集体内学生间的相互关系，都是主要的。”（《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P11）在具体到教育教学技巧和艺术方面，苏霍姆林斯基坦诚地告诉我们：“我总是尽力在孩子们对观察对象进行的劳动兴致还很高的时候结束学校活动。宁愿让孩子们怀着急切的心情去期待明天，要让明天预示着能给他们带来新的欢乐……”“不应希冀在课堂上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所学事物的一切都讲出来，潮水般的知识可能淹没求知欲望和好学精神……”（《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P40/43）
不少地方近年取消了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大力实行素质教育，积极为中小学生减负。这个政策的初衷是好的，但许多教师对这一举措的理解存在误区。他们认为素质教育就是无须做作业、尽量不做作业，甚至根本没有家庭作业，只需带领孩子们跳跳舞、唱唱歌、画点画，就算完事了。似乎一与作业沾边就不是素质教育了。笔者一直从事初中教学，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取消后，许多入学的初一新生连基本的汉字书写、朗读都达不到要求，而这是以往从未出现过的。我们来看看苏霍姆林斯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苏霍姆林斯基说：“回家后的智力劳动不应当使孩子感到疲劳，但完全没有也是不行的。认为改正课堂上的教学方法就可以根本取消家庭作业的意见是不能信以为真的……因为不能把孩子的智力劳动全部集中在接连不断的三四小时之内。”（《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P110）因为不论是技巧，还是能力和思维方法，它都必须在反复实践中形成。苏霍姆林斯基还指出一个被不少人忽视的现象：（教师要使）“学生应当深信，智力活动——这是一种劳动，要求巨大的努力、集中意志力、善于迫使自己舍弃很多娱乐。”（《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P185）我认为我们在这个问题上陷入了“唯兴趣论”的泥潭，认为所有的智力活动都必须在兴趣的支配下进行。事实上，在享受思维的乐趣之前，艰涩的思索苦旅不可或缺。
近年来，不少地方出现的学生不堪教师体罚而走向极端的事件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在苏霍姆林斯基看来，体罚学生，证明了教师的无能、可悲、不称职。苏霍姆林斯基甚至认为“刻意挑选一些尖刻的字眼”刺激学生，也是“缺乏最起码的教育常识的表现”。苏霍姆林斯基精辟地指出：“教师的话应该首先使少年平静下来……想用呵斥来压制少年的倔强，迫使他们处于一种颤巍巍的俯首帖耳的听话状态，这就如同是挤压弹簧，我们愈是用力挤压它，危险就愈大，因为它会压断或是反弹起来击中那个挤压它的人。”（《公民的诞生》P417）扪心自问，我们挤压过学生吗？我相信，一个不在一线从事具体教育教学的研究者，绝对写不出这么深刻形象、极富警示意义的句子。
如何处理中学生早恋问题，让许多老师头痛。苏霍姆林斯基对此也有非常深刻的见解和解决办法。苏霍姆林斯基说：“干预别人的爱情，这好像在给人的心脏动手术。”这真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比喻！让我们听听他的忠告：“我要对少年的老师们提出一个建议：少举行一些关于爱情的座谈、讲座、辩论会……让少年静静地、默默无声地倾听关于爱情的音乐。”（《公民的诞生》P622）
就如何引导青少年认识人类生活的复杂性方面，我以为苏霍姆林斯基的意见更应该引起我们高度重视。他说：“不要引导孩子回避人类生活的阴暗面。要让孩子知道，我们生活中不尽是欢乐，也有悲伤。要让孩子心里也有他人的忧患。”（《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P97）这个阴暗面要揭露多少给孩子看，苏霍姆林斯基认为以“不让孩子惊讶”为宜。这是符合生活现实的。苏霍姆林斯基还说：“教育工作最基本、最主要的不是保护青少年不受坏的影响，而是让他们对任何坏的、不道德的事物都具有抵抗力。”（《公民的诞生》P320）
的确，这是一本经典教育著作，而且通篇都流淌着诗意的清泉。因此，我诚恳地把她推荐给那些渴望成为优秀教师的普通教师和不想变成普通教师的优秀教师。一旦开卷，你将欲罢不能。
[201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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