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维也纳到威尼斯是整整一天的绵长旅程，当晚我们就下榻在与威尼斯隔海相望的麦斯特。潮湿的海风阵阵吹拂，暑气顿消，夜出奇地静。我舒展着疲惫的身子，任思维随风飘去：想那威尼斯一个仅三十万人的小城却成了世界各地水城的象征和声名显赫的旅游胜地；想那莎士比亚的名剧《威尼斯商人》中那个威尼斯商人的狡黠和风趣；想那十三世纪的马可.
波罗居然是从这里起步万里迢迢去了我的祖国……想着想着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清晨，我们驱车从四公里长的海堤来到海边，改乘汽艇。因为威尼斯市内不准任何车辆通行，国家元首来了都得安步当车。站在船头，一眼望去，海天茫茫，亚得里亚海一片澄明。远眺威尼斯，只见影影绰绰一排屋顶，似乎是泊在滔滔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进入威尼斯，汽艇沿着它的“主街”——一条S形的60米宽的大运河徐徐向前，两岸建筑的大理石白色廊柱、浅绿或瓦红的屋顶、米黄的石桥、铁锈红的宫墙、雄姿英发的开国元勋雕塑、中世纪的艳丽商船、成捆的系缆木桩都随波涌动在湛蓝的海水中，这是一座以大运河为主干，两旁伸出树枝状的大小河道来贯通“街头巷尾”的无街城市，是世界惟一的没有车辆，开门见水、以河为街、以舟代车的水城，几乎每座楼房都是水围拥着，浸润着。豪门府邸平常人家前都栽着木桩，系着船只。各式各样的船只按码头、路径有序靠岸和行驶。威尼斯共有118个小岛，177条水道，2300条小巷，400座桥梁。所以水道是威尼斯的动脉，水是威尼斯的血液。水，也是威尼斯的灵魂。它成就了威尼斯的风格——静谧、随意、闲适、舒淡。屠格涅夫曾说，威尼斯是温柔的、甜蜜的、充满蛊惑的，犹如女人的臂弯。意大利人称威尼斯是“亚得里亚海的女皇”。
威尼斯是古典的、静谧的，它兴建于公元六世纪，是欧洲大陆躲避战乱的人们建成的独立王国。全城现存400多座宫殿，120座教堂，120幢钟楼，64所修道院。市中心的圣马可教堂是意大利的国宝。它有拜占庭式的金饰、哥特式的小尖顶、罗马式的穹拱、伊斯兰式的圆顶，是东西方艺术的结合。它是历史上独立的威尼斯共和国国际倾向和折中主义的折射。大殿内有完整反映宗教故事的马赛克壁画和穹顶画，华丽宏伟光洁剔透，令人叹为观止。
从千年时光隧道中逶迤而来的威尼斯，既无车马喧嚣，又无战乱骚扰，如果不是地中海国家的商贾频频往来，如果不是世界各地游客踏起万丈红尘，那简直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海天泽国。
威尼斯是闲适的、舒淡的。居民交往游客来访，都只能步行或乘船，没有飞驰电掣，只有不慌不忙。连押送犯人进监都是步行，连接督纪王宫和老式监狱的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石桥，服刑者从桥上跨进牢狱。当他们走到桥上时，从镂空的小窗最后看一眼威尼斯的海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所以此桥称为“叹息桥”。市中心两万平方米的圣马可广场是世界上最美的梯形广场。这里有宫殿教堂，有敲钟的铜人，有飞翔的天使，有威尼斯的标志双翅金狮。最惹人喜爱的是广场上成百上千的鸽子，它们悠闲地踱步啄食，围着游人飞旋，吻你的头，拍你的肩，乖乖地让你捧着拍照，人鸽和谐，同乐同欢。广场上露天酒吧的游人在慢悠悠的音乐中懒洋洋地晒太阳。正午时分，一队男孩女孩组成的铜管乐队在义务表演，铜号在阳光中闪闪发亮，鸽群随音乐节奏而翩翩起飞，羽翼蔽天，蔚为壮观。不同肤色、不同服饰的游人涌动如潮，英语、法语、意大利语、日本语、汉语的碎片，都弥漫在空中，像那密集的鸽群。谁来到这里都会变得十分友善，你希望人们都幸福，而别人也以祝福的目光回答你。
威尼斯是温柔的、甜蜜的。要深入体会它的似水柔情，必须到那些曲径通幽的小巷。我们乘坐威尼斯独有的“贡多拉”小船——一种平底单桨两头尖尖的木船或铁船，一条船乘三五人，轻盈地划行在绿水清波间，极富浪漫情调。小船咿咿呀呀，荡起细波密纹，温柔的水巷将我们揽进了臂弯，荡进了梦乡。有的船上只情侣一对，相依相偎，万般柔情皆在眉目之间。据说欧洲一些新婚伉俪度蜜月，就选择到威尼斯坐“贡多拉”兜风。水巷中的房屋大多斑驳陈旧，古朴原始。如果说大运河两岸像一位雍容华丽的贵妇。这幽幽小巷就是素面青衣的村姑。总之，威尼斯整个就是一位兰心蕙质，柔情似水的女人。
威尼斯，给喧嚣以宁静，给躁急以清冽，好一个梦之故乡！只是那梦带着海水的潮湿和咸腥。当我离开她的时候，回望美丽海岛，心里升起的是一丝惆怅：虽然，没有水就没有威尼斯，但柔能克刚的水又危及着威尼斯。因地球气温变暖，水位上升，加之海水日复一日地拍打，水正以看似温柔的方式，磨蚀着威尼斯外在的锋芒，瓦解着威尼斯内在的坚硬，这座城市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往下陆沉，近三十年来海潮淹城已经一百多次。如此下去，100年后威尼斯将被海水吞没——美丽的水城已向全世界发出了求救信号：谁来拯救威尼斯？
[2009-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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