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整整8年了，那一幕才是我教书生涯的真正开始。
当时我刚接上五年级，有一位从初小升入我班的女学生，因为肝癌，开学半个月后才从市医院治疗回来。我和校长走了十多里山路前往家访。
我们来到一座低矮破旧的房子前，跨进大门，只见一位憔悴的中年妇女，眼圈红肿，抱着一位痴呆的小孩坐在阴暗的大厅里。知道我们的来意后，她晃荡着弱不禁风的身子给我们让座，失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光亮，悲戚地诉说着。
“我怀里的是我的小儿子。”我们瞧了一眼这个痴呆的孩子，心头涌起莫名的伤感。
“我的女儿是肝癌晚期，见鬼呀，她还那么小，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她把孩子搂得更紧了，忍不住小声啜泣。
“我们已经回来一个星期了。她每天都在哭！昨天又哭了一个晚上，哭累了，哭哑了，早上六点左右才睡觉。这会儿还睡着呢。”
“老师，肝癌痛起来是撕心裂肺呀，她哭的时候把被子、草席、衣服都撕烂了!如果能让我痛该多好！”她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她的被子、衣服、草席都撕了几遍，可她身边两本四年级的语文、数学书却怎么也舍不得撕。她太想读书了！”我们的眼眶泛红了。
“每天不疼的时候，她就捧着课本读书。要不然就坐在门口，对着同学回家的路发呆。她一直求我：‘妈妈，我要读书，我要读书，读书会医好我的病!妈妈，我要读书！’”
“我的心都被她叫碎了，老师，我怎么不想让她读书啊?哪怕一天也好呀！可是学校那么远，又要住宿，不可能呀。”她低着头，已泣不成声，我们的眼睛湿润了。
回到学校，我托她的同学捎给她两本五年级崭新的课本。不久，这个生命就凋落了。她的葬品只有完好无损的四本书——左手一本，右手一本，胸前两本!
我的学生，我未曾谋面的学生，天堂里有学校吗?我真希望有呀，你的成绩很好吧?算起来也该读大学了！
我的学生，我未曾谋面的学生，你忍受了怎样的疼痛，却把书保存得那么完好，这是怎样的毅力和感情！“妈妈，我要读书，我要读书，读书会医好我的病！妈妈，我要读书！”这是怎样的渴求和呼唤！
我的学生，我未曾谋面的学生，是你对书的神圣情感，是你对生命的最后呼唤，唤醒了我将近十年里在讲坛旁彷徨、哀叹的灵魂。我没有理由不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尽心尽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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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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