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奶奶和姥姥常给我们兄弟几个唱童谣，记忆里最深的是《小耗子儿》：“小耗子儿，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吱吱吱吱叫奶奶，奶奶不肯来，叽里咕噜滚下来。”声调中带着家乡音，挺有意思的。
据说这十二生肖的排列是依动物一昼夜的出没时间而定的。鼠在夜间子时最为活跃，故子时与鼠相配。童年时我家住四合院北房，顶棚是纸糊的，半夜时分常听到鼠辈们在顶篷里窜来窜去的声音，扰着我那香甜的梦。而在画面中，这鼠并不可憎，到有几分可爱。在近现代画家中，要说以老鼠为题材入画的当属齐白石了。其画多采自乡村生活，平朴的诗情与画意，甚为动人，从中可以看出他在童年“落日呼牛见小村”的山乡生活和浓浓的乡土情结。
齐白石画中之鼠有数幅配以油灯的，如《老鼠偷油图》条幅，在画面的下方绘有一鼠，旁为油灯。昏黄、暗淡的灯光下，此鼠跑到油灯前，欲偷吃灯油。画面笔简意繁，左侧长题款：“肆暴倾灯我欲愁，寒门能有几钱油，从兹胸黑扪床睡，谁与书田护指头。”这鼠辈们欲偷油而将那灯倾倒，孰知寒舍又能有几钱油呢？精到的笔墨，大片的留白，给观者以浮想的空间。
昔年民间，鼠由于身居地下，隶属大阴，而油灯带来光明，属于大阳。便有大阴逢大阳为大吉的说法，故鼠与灯集于一图寓意吉祥。而齐白石的《丰年多鼠图》绘的是5只鼠，同奔于一束稻穗前，每鼠各具身姿，鼠尾画得灵动，意趣横生。昔年，家中粮食多了，才会有鼠，故鼠多寓意兴旺。画面左上题款：“丰年多鼠”4字，与5鼠呼应，我感觉此画生活气息极浓，在章法上显示出创作的巧思与艺术的慧心。还有《自称》一画，为册页。画面上一鼠悄悄爬到秤钩上，自称分量，此乃画家的奇思妙想，使观者感到的是生命过程的欢乐。
齐白石画的《谷穗老鼠》立轴趣味盎然，但见那金黄的谷穗低垂着，甚为饱满，二鼠活泼可爱，这笔下之鼠分明在攒动、在争食，乡间田里的小景跃然纸上。再观那《鼠子吃书图》更为生动。应该说，现实生活里的白石，自然不会喜爱吃书的鼠，但是，他笔下的鼠并不面目可憎。透过画面，我看到的是画家的仁爱之心，悲悯之心，看到的是乡土的诗情与画意。
以鼠为题入画，让鼠辈形象登上大雅之堂，还要说到明代宣宗朱瞻基，他是明代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的曾孙，仁宗朱高炽的长子。他曾绘《苦瓜熟图》，意在祈愿和庆贺多子多孙，富足有余。因鼠和瓜在民间被喻为“多子”，又分别象征着人丁和财富。而齐白石以大写意的手法和极简的笔墨将鼠入画是为首创，那画寄情言志，随意所至，尤极精妙。
我从中发现的是真善美。当然还有农家的大白菜、锄头、柴筢等，所有这些都牵系着画家童年的记忆与乡思。“不是独夸根有味，须知此老是农夫”，自小农家的生活使齐白石犹觉菜根香。他那以鼠为题的画作，反映了画家的生活经历和对待人生的态度，将昔年农民生活的贫困、简朴而艰辛的日子，描绘得充溢着人性的温暖。
观齐白石所绘制的鼠图，可称得上为朴厚的逸品，给观者的感受是清净、自然、纯朴，乡野气息扑面而来。
[201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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